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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着又拾起一个,继续量,总共拾了不下四个。我可以埋头干上一整天初加工的重复劳动,从不嫌腻味。那时刻机声隆隆,卡盘飞转,刀具接触褐色圆柱体毛坯时,哧哧尖叫,火星飞溅,就像在削土豆皮,一长串螺旋形陈腐外皮削去以后,新鲜的肉显露出来。我很享受那样的时刻,但我更享受一个师傅开始拿你当徒弟的时刻。小苏师傅忽然问我:‘你手怎么了?’我当然知道怎么了,为了尽快干完那箱活儿,我的右手掌边被一个工件锋利的棱角剐了一下。我早感觉到疼痛了,也并非不在意悄悄渗出的血,但小苏师傅一问我却开始逞能,拒绝向一位娇小的女子出示伤口。她走过来,抓起我的手看。血已经凝固,真的没什么大碍,但她执意把我押送到车间医务室,做了处理,卫生员还用雪白的纱布把我的手包起来。师徒二人在众目睽睽下回到岗位后,我打算把第二箱活儿也干完,她几次阻止我都坚持,后来她就不见了。过会儿她捧着一只大茶缸,来到我面前,命令我停下来喝水。‘喝水’?对,她就是这么说的。但我一喝,哪是水呀?是厂里自制的加了盐的保健汽水!还挺凉的,爽口极了。她逼着我把大半茶缸汽水全部喝光,我做到了,接着就开始打嗝儿,一面向对我坏笑的扬子做鬼脸。
“扬子英俊高大,多才多艺,却又谦逊温和,和我在技校时就是要好的朋友,很多话题都能谈得来并深入进去,还一块儿打排球,玩乐器,纵论天下。有一年夏季,我俩一人买来一把廉价小提琴,天天晚上在蚊虫叮咬中一起锯来锯去,一锯便是几个时辰。当年流行的大部分电影音乐都被我们一一锯过,少有漏网者。扬子的红脸师傅最近活儿不忙,常有位哥们儿过来窃窃低语,他就很懂事地回避开,到我这里闲扯几句。他告诉我,他师傅说小苏师傅在车间里清高是出了名的,基本上谁也不搭理,能对我这样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天下班时,我刚要把脱下的旧衣服塞进哪个耗子洞,小苏师傅忽然不答应了,非让我把油污点点的一团烂布放进她的工具箱。我不干,她急了,说:‘你还是不是我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