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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泥泞不堪的河滩此刻满是热兵器的咆哮和血肉之躯的哀嚎,密林中惊起一群又一群不知名的飞鸟。我们在这本应生机勃勃也依然生机勃勃的河谷里厮杀,子弹在翠绿翠绿的灌木丛中撕开一个个口子,可它仍然是翠绿翠绿的。
我在夹杂着身后传来的痛苦哀嚎声中从被打烂的泥浆里探头,对着茂密的山林打光了半匣子的子弹。当我在更换弹匣回头张望时,我两米远的身后躺着一具被打烂的身躯,他失去了左眼的空洞安静的盯着我,现在他不再哀嚎了。
上等兵赵刚扑进我所在的洼地,侧身伏在我左手边,“一点钟方向,掩护我……”说完,不等我回应又猛然起身,从我身后滚了出去。
我端着更换好弹匣的步枪探出身子,赵刚在敌我双方密集的火力网中穿梭翻滚,犹如一只发疯的独狼奔向它受伤的同伴。
伤员被赵刚拉着行军背包拖拽了回来,我辨认着被鲜血和泥泞覆盖的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一个新兵,一个腹部以下满是同样的鲜血泥泞的新兵。我怒视左臂殷红的赵刚,他正取出军刀颤抖着小心翼翼的试图割开新兵被鲜血和泥泞糊做一团的作战服。
“疯子!!”我骂他,因我心中憋屈的怒火。他不知道新兵会害死他?他们一向不光害死自己,更加擅长害死我们。
赵刚放弃了他徒劳的救助,细心的整理着伤兵还算平整的衣领,取出弹匣和手雷,再一次化身发疯的独狼飞奔进交织着整片天空的火力网。
一根细细的、连接着我们相同又不同命运的绳索被张威的副射手缠在了腰上,他伏在地上,双手死死扣住满地的泥泞和草根,腰部以下,鲜血染红了泥泞,在他身后汇聚成一条小溪涌入这不知名的河流,张威失去了他的第三个副射手。
“第三个!”我冲正向密林倾泻弹药的张威大喊,我声音嘶哑得几乎连我自己也不相信那出自我的口。
张威顿了顿,仍保持着瞄准射击的姿势。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嘶哑却平静的大声回我:“最后一次。”继而再次向密林中射击,那盆泼的子弹似乎饱含了他早该冰冷的心。
王海龙的战争已经结束,我们的战争仍在继续。
我缩回身子,更换了一个满满的弹匣,伴随着各种枪械的击发声冲出了早已不堪的坑洼。我弓着腰,尽可能的减小受弹面积,一发高速飞行的子弹从我身边呼啸着掠过,我就势往泥地里扑倒,接着狗打滚一般向右侧翻滚开。“哒哒哒,哒哒哒”“咻——轰——”喧嚣的机枪击发声中夹杂着火箭弹的飞鸣。
我成功的穿过了绞肉机般的河滩,伏在地面上交织的树根后。王宇靠在我身旁的一棵三人合抱的椽子树后。
一条条火蛇仍在密林中肆虐得吐着信子,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冲过河滩,我们终于即将完成从猎物到猎人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