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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到了,四房的人一起聚在餐厅正堂吃团圆饭。其实平素也是这样千遍一律齐聚共餐的,这是熊家多少年来的规矩,各房一般不得私自开小灶,这样才有个大户人家的气场,生活开销也好统一支配管理。自从开天过世后,老财主熊杰臣更是惧怕寂寞冷清,想着法儿让整个大院的人拢在一块,在他的眼睛鼻子底下,以增加热闹祥和其乐融融的富贵气氛。
餐厅正堂里,是一张巨大的长条餐桌,上面铺了干净的桌布,餐桌的正上席位,梨木雕花的大靠椅比众人坐的板凳要高出一截来,衬托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家庭威严,有些森然的肃穆,坐在下首的人需要仰视,并唯马首是瞻,这是发号施令的位置,绝对的权威,餐桌上亦是如此。
熊杰臣由太太们掺扶着,颤颤巍巍地坐上高靠的雕花大椅,其余的人才开始按辈分长幼,依次排列入席,满满二十多人座无虚席,倒也显得规矩井然。
除了正堂里当值的侍仆,一应的丫环、长工、女仆们也在隔壁的侧厅摆上桌席。
端坐在席首的熊杰臣捻着花白胡子扫视一下整个席面,然后爱怜地看着坐在大儿媳身边的小柳生,伸出手来招呼道:“柳生过来,陪爷爷坐。”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顷刻明白了老人的心思。
一旁的侍仆赶紧端了张小椅子摆放在熊杰臣和大太太的座位中间。
“听话,去吧,到爷爷身边去。”
董惠珍小声叮嘱着儿子。
小柳生扭扭捏捏地坐到爷爷和太奶奶中间,他还有些不太适应。虽说平常爷爷也很宠着他,给他这样给他那样,甚至还曾经带着他一起到成团街上去吃过油粑粑。但这么隆重的场合下,公然让他坐在全大院人仰视的上席位置,这么多的奶奶叔婶姑姑姐妹,心里能不忐忑么?
熊杰臣摸摸柳生的头,右手轻轻一挥:“开席。”
酒过三巡,熊杰臣的脸上有些微醺。只见他端起酒杯,盯视良久,然后对着在坐的家人们喟然长叹:“都说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想我熊家自来到水灵村,凡百余载,良田数千亩,金银如山,大小房屋七十有二,号称成团首富,也算是显赫风光了。可到如今我已经人老珠黄,再活下去也只是马齿徒增,老朽老朽没得用了。”言语间神情岑然。
“阿爸,看您说的。您老人家还刚健得很,打得死三百斤的野猪呢,哪里就老了。”儿子天元连忙起身相应。他意识到,父亲今天冷不丁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不是随口感叹生命无常的。
“柳生他爸死得早,不幸呀,熊家的不幸呀!”熊杰臣不理会儿子天元,继续悲叹。
“老爷,今天是年节,不提这个了,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顿开心团圆饭。”大太太也在一旁劝慰,从大盆里挑出一块鸡肝,示意柳生夹给爷爷。只有天开的母亲二太太忍不住抹起了眼睛,那是她身上掉下的心头肉,她不痛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