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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我听妈妈和外婆小声讨论,这位是外婆的弟媳,妈妈的小舅妈,我应该喊她舅婆。
她年轻时张扬恣意,穿的都是别人不敢穿的衣服,做的都是别人不敢做的事。
又因为生得美艳,被人骂是狐狸精转世。
舅公娶了她以后就远走他乡,他们都说是她把他的魂勾走了。
这些年来他们究竟过得怎么样,也没人知道。
她这次回来,是来处理舅公在世时留下的老宅的,对于其他的事,只字不提。
外婆和妈通过她的穿着打扮断定,她肯定过得不好。
「笑吧,笑得再大声些,免得牛头马面听不见,拉错了人。」
她不急不躁地反驳。
那人却被气得面红耳赤。
「你敢咒我死?」
他作势要动手,被其他人拉到一边。
「大过年的,别闹得太难看。」
刚才起哄的是他们,现在劝架的也是他们。
大人真有意思。
我爸上下打量她片刻,眸色一转,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舅妈要觉得她是块玉,不如把她带在身边,跟您老人家作个伴?」
舅婆嫌恶地瞪了我爸一眼:
「只想生不想养,当年的卫生用品很难买吗?」
我爸愣了愣,刚反应过来要开口,她已经阔步出去。
有人安慰我爸:「你以前没见过她,她说话就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你别往心里去!」
又一个亲戚疑惑道:
「她自己都不生孩子,怎么可能养别人家孩子?再说了,你也犯不上拿个孩子巴结她呀!」
我爸敷衍一笑:「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你们不懂。」
我不知道我们家到底有什么难处,只知道他是铁了心不要我了。
我独自到角落坐下。
今年的雪比往年厚一些,1 月底了还没化完。
冷风飕飕地往院里灌,大红铁门被吹得微微摆动。
我脑子里浮现出不久前那抹清瘦笔挺的背影。
我快速出了院子。
没人注意到我。
寒风刮得我脸颊生疼,心里只觉得无比刺激。
我学着舅婆的样子,挺直腰杆,大步流星,想象着自己已经长成大人。
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再像垃圾一样被人丢来丢去。
村巷弯弯绕绕,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脑袋被砸了一下。
一只鸟滚落在地。
我蹲下身凑近,只见褐色的羽毛上挂着细碎的冰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死了。」
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舅婆倚在楼顶的围拦边,手里又夹着香烟。
她望着远处吸了一口,又低下头望我:
「跟这棵树一样,早死了。」
我仰头打量着她旁边的那树枯枝,鸟应该是从这棵树上掉下来的吧。
「这是什么树?」
「柿子。」
「什么时候死的?」
「不知道。」
「人也会像树一样死掉吗?或者,像鸟一样?」
我其实想问,没有人疼爱的人,是不是连死亡也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