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年年儿记忆里，自己所居的大杂院，夏来漏雨，冬来透风，捡一张烂布，都得紧着做衣裳，遑论用锦缎做帐子。
正当年年儿澄明的眼越来越亮，塌边晃动人影，沉着声问道，“醒了？”
她偏了偏头看去，一位半老徐娘，挽着发髻，身穿梨花文的宽摆长衣，逆着烛光俯视着她。
“你是谁呀？”年年儿皱起眉头来，只觉得这张脸极其面生。
老徐娘颧骨高而两鳃消瘦，眼细而上挑，端的是凶狠之相。
“我是靖阳侯府四小姐的奶娘，张氏，你唤我张乳娘即可。”
年年儿只觉得她高高在上的，好像是那官差在宣读布令。
侯府？
那不是皇亲贵胄么？
年年儿懵懵懂懂，张氏继续说道，“从今儿起，你就把自己当做四小姐，任谁问起，都不可透露自己的过往，好生在侯府住着。”
“为什么？”年年儿不过三岁半，哪里能追溯乳娘话中的缘由。
她是温吞吞的问，却迎来张氏劈头盖脸的呵斥，“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
好凶，跟她的面相一样不善。
年年儿吓得一哆嗦，眼前立马浮现出慈眉善目的奶奶。
“我不要，我要回大杂院，我要见奶奶！”年年儿立马爬起来，像一条滑溜的泥鳅顺下床。
她打着赤脚踩在光洁如镜的楠木地板上，然而小短腿还没跑出两步，身后传来张氏阴冷的笑声，“走吧，我给你喂了毒，每七日得服下解药，否则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毒！
年年儿一个踉跄，震惊的回头。
张氏背对着她，笑声愈发的阴森，甚至肩膀都微微抖起来，“小娃娃，富贵延绵你不要，惨死街头，可无人替你收尸！”
一想到自己肠穿肚烂的画面，年年儿毛骨悚然。
她稍稍攥紧了拳头，吞咽了一口唾沫，糯糯的声线支支吾吾，“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做侯府四小姐，我……我奶奶呢？”
张氏缓缓转身，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高声禀报，“张阿婆，侯爷到了！”
将才镇定的张氏抬起头来，尖酸刻薄的脸暴露在灯火通明的烛光中，泄出些许慌张。
她拖着年年儿扔到床边，警告道，“你奶奶已安葬，而今你只需记住我说的话，否则，你们大杂院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
大杂院，铁柱，王二妞，狗剩……
年年儿呼吸一滞，有人推开了房门，毕恭毕敬道，“参见侯爷！”
张氏跟着跪在地，年年儿掀起眼望去，门外大步流星步入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他面色黝黑，挺着肚子，挎着金镶玉的腰带。
不认识的人，陌生的环境，年年儿屁股敦下是蚕丝兔绒的被衾，她却如坐针毡，浓浓的不安凝聚心头，黑白分明的双眸忐忑闪烁。
然而，就在这威风八面的老者近前来时，却蓦然将她拥入怀中——
